【俏默】灵魂出窍02
*控记不住计几，开始瞎扯淡了
02
早上7点。
天早就亮了。史精忠已经醒来，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。低头滑着手机，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来回移动。
等待对方回复的间隙，他看了一眼默苍离。鬼正安静地趴在他的腿上，半闭着眼睛，姿态十分柔顺，完全看不出夜里那凶巴巴的样子。
他摸了摸头，叹了口气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实际上默苍离只是有些难受。他饿了不知有多久，猛然承受了年轻男子的阳气，如同久饥之人暴饮暴食，消化起来很是费力——他本来又不擅长此道。眼下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，只能趴着哼哼。
况且，他的腰也是很疼的。
史精忠犹豫了一下，然后伸手去摸了摸默苍离的头发。那一大把水绿色的长发散落在他腿上，柔滑冰凉，让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两把。
“我们以前认识吗？”
鬼微微睁开眼，偏着头看他。
以前，是多久以前呢？
他上一次醒来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。大概是生前什么人葬了他的地方。他尸首早就化作腐灰，而周围的树木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更加茂盛。他想人应该会投胎转世的罢，他没能投胎，一定是因为这辈子造的孽太深重。这想法实在够折磨人的，于是他又睡过去了。
他再醒来的时候，第一个反应是疼，疼得撕心裂肺钻心剜骨。
他对自己“鬼”的身份总算有了清楚明白的认知。尽管生前并未钻研过通灵术法，但对压抑在这灵魂——或者说意识中的本能，总是了解了的。
那种从灵魂中抽丝剥茧、所有的过去与记忆一点点地散佚的过程，是伴随着巨大的痛楚的。明明已经没有了肉体，却仿佛陷落在粗砺而炙热的沙土里，每一寸身体都被刺痛，每一次挣扎都换来更强烈的挤压和更深的陷落。
默苍离在沙砾中摇摇晃晃地站起来，跌跌撞撞地向前走，然后撞见了史精忠。
这世间就是有那么多巧合。若非正巧碰上了七月半这个阴气大盛的日子，若非史精忠正巧踏入了这个地界，唤醒了默苍离，可能他还会一直沉睡下去。而若史精忠没有出手相救，可能默苍离也不用再做鬼了——直接魂飞魄散，多么清净。
默苍离原本就是这样想的。
那时他的意识仍然十分混乱，记忆如洪流在他脑海中乱撞。他只明白自己需要阳气，来修补残缺的魂体——如果不想就这样一点一点忘记了自己是谁，忘记了曾经遇过什么人，做过什么事，最后一点一点消逝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的话。
其实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，难受么，痛么，一下子就过去了。
但是看见了史精忠之后，他改了主意。
史精忠摸着他的头发，问他我们以前认识吗？
认识吗？何止相识。
他从混乱的记忆里拼凑出一个翩翩少年来，少年与眼前这人样貌并不完全相同。但那眼神，说话的语气，甚至思考时无意识的动作，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。
他渐渐想起来更多的事情，想起初见时少年失魂落魄而被他一语惊醒，想起再相见时少年拜他为师，想起他们最后诀别时他眼中的茫茫泪雪。
“不。”他摇了摇头。
以前，是多久以前？
几百年过去了，说到底他不过是少年命中一过客，前尘旧事，提它作甚。
史精忠不过随口一问，毕竟一般人没可能跟偏远山村里的孤魂野鬼扯上关系。他想了想，又试探着问默苍离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？
默苍离撑着身子，慢慢从他膝上爬起来，摇晃几下，又倒了下去，被史精忠扶着靠在他怀里。
默苍离慢吞吞道，不怎么样。
史精忠笑了一下，意思是那你继续休息，自己又继续滑着手机发信息。他也是胆子大，才跟这鬼睡了一晚，好像完全放下了戒备似的，也不怕鬼吃饱喝足了来加害自己。
默苍离心里给他打了个缺乏警惕的标签，身体倒是很听话，顺从地靠在他肩头，目光渐渐从那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，落到他手里拿着的那个物事上。
“所以呢，接下来你打算如何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史精忠愣了一下，“你问我？”
默苍离指着屏幕上他跟史艳文的聊天记录：“你来这里是为查案，目前毫无进展，对吧？”
“原来你看得懂……”哟，这还是一只有文化的鬼。
“我又不傻，”他冷冷道，“猜一猜也明白了。”
史精忠好脾气地笑笑，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：“前辈可有指教？”
这话听着十分耳熟，默苍离仰起头来，极轻极细地哼了一声。
“就当是还你人情。先将你所探查到的消息告知于我。”
青年听话地从手机里调出一叠资料，将现场的照片、笔录、相关文件资料一并给他看了。他翻页的速度有些快，默苍离眉头微敛，看到入神处，说了一声等等，伸出手来想要再看一遍前一页的图片。
正当他的指尖碰到手机屏幕的一瞬间，光芒大盛，默苍离轻轻地“啊”了一声，忽然就不见了人影——或者说鬼影更合适一些。
屋子里十分安静。
史精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糟糕坏事了，第二反应是能不能再把这鬼找出来。
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。
“前…辈？”
“史精忠。”一个有气无力的细弱声音响起，史精忠一点都不想承认那声音是从手机里传来。
默苍离整只鬼被塞进了手机里，身材缩小得跟一个应用图标差不多大。他被吸进去的时候似乎跌了一跤，此刻正坐在应用栏的边缘上，睁大了眼睛，“你什么时候学会捉鬼了？”
“……”
史精忠苦着脸把手机举起来，努力想要解释他不是故意的并且他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。然而效果不佳，小小的、散着一头长发的绿衣服小人索性转过身背对着他，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，一边用足以让史精忠听到的声音念念叨叨。
“……一定要让史艳文知道他有个多么愚蠢的儿子。”
史精忠咳了一声。
“诶等等，前辈怎么知道史艳文是我爸？”
“……”
“前辈！默苍离？喂？你在吗？不要躲进屏幕边缘不出来啊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