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事东风

03

苍越孤鸣醒来的时候，天色已经十分暗了。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，发现身上多了一层薄毯。

他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，然后穿上了衣服走出卧室。上官鸿信正坐在书桌前，对着电脑码字，听见他出来也没有回头。

苍越孤鸣站在他身后几步远。

“抱歉，在你家里睡着了。”他小声说。他已经很久没有安稳睡过一觉了，可见上官鸿信的方式真的有效。“我该回家了，今天……谢谢你。”

“举手之劳而已，你也给我提供了素材。”上官鸿信盯着屏幕，背对着他点了点头，对他做了个自便的手势。

苍越孤鸣不想去深思他的反应在对方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，又会在小说里被描写成什么样的情节。他靠在电梯里，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时，脸上仍然有些发烫。

 

把这段关系称作缘分似乎不太恰当。当苍越孤鸣再次看到上官鸿信时，心里跳出了这样一个词，而又马上把它否决掉了。

他看着坐在柜台后、低头检查书单核对账目的男人，隐约想起来上官鸿信对他说过自己跟人一起开了家书店。

眼前的上官鸿信跟在家里时的样子完全不同，戴着一副无框眼镜，穿得也很……端庄。总之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狂放性感被安安静静收敛起来，一瞬间他竟然从上官鸿信的身上看出了温文尔雅四字。

这很巧。如果不是路过这里而刚好天突然下起大雨，他可能就不会走进这家书店里来，也不会见到这个跟他原本的印象很不一样的上官鸿信。

他尝试着，尽量用不那么尴尬的方式向对方打招呼。

“上官先生。”

“嗯？是你啊。”

上官鸿信抬起头来，看了他一眼，唇角微扬，露出一个极轻极浅但绝对可以称之为微笑的表情来。这让苍越孤鸣有些惊讶，同时心里又暗自松了一口气。不管怎么说，这样的上官鸿信看起来比在家里时容易相处得多。

他冲对方点点头，然后走到书架边抽出一本书看了起来。

“看不出来你竟然会对这种书感兴趣。”

上官鸿信不知何时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，来到他身边。

冷静，苍越孤鸣，他对自己说，不过是一次……心理辅导罢了，大家都是成年人，没什么好怕的。

“不，”苍越孤鸣笑了一下，坦诚道，“实际上我只是从书架上随便拿了一本。”

“我想也是。”

上官鸿信闲闲地倚着书架，苍越孤鸣发现他们差不多高。他推了一下眼镜，那原本锐利的眼神被薄薄的镜片所遮挡，也显得不那么咄咄逼人了。

“难得店里没什么人，请你喝点东西吧，赏个脸？”

“嗯……”

“别多想，我这里只有咖啡而已。”

窗外狂风继续呼啸，雨水一团一团地撞在玻璃上，又散成水幕。与外面的疾风骤雨相比起来，书店内的温暖舒适就显得格外诱人。

苍越孤鸣发现自己在上官鸿信的身边总是很容易放松下来。上官鸿信把他的反应看在眼里，心里觉得挺有趣的，不动声色地继续逗他。

 “你对那本书印象如何？”

“刚才那本吗？”苍越孤鸣仔细回想了一下，认真地给出了评价。“我只看了第一个故事，那个关于立体几何和性的故事。冷漠严肃，缺乏温情，性爱在这里面就像是一个冰冷的符号，但故事的走向又引人入胜，让人感觉怪异又兴奋。作者的功底很厉害，但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文字。”

“哦，”上官鸿信摸着下巴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，“那是我写的。”

苍越孤鸣尴尬地冲他笑了一下，他明明记得作者的名字是高鸿离。随即他反应过来上官鸿信这是在拿他消遣。果然本性还是恶劣的人。

“嗯……我没想到。我以为你所说的色情小说要更……”

“香艳火辣？啊，我的合伙人更擅长这个，我跟她不是一个路子。”

在之后将近两个小时的闲聊中，他们意外地发现彼此的阅读兴趣相投。读书的喜好是很私人化的，因此这让苍越孤鸣很惊讶，毕竟上官鸿信留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有着高超调情技巧（这个想法让他脸红了一下）的色情小说作家。

 

“啊，所以你上次的问题得到解决了吗？”

该来的总是要来，但苍越孤鸣发现自己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很大的抵触。

“上次多亏了你的帮忙，稍微缓解了一些。”

“想不想试试更多的？”

苍越孤鸣确信自己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的神色，大概他把这当成了一个有趣的游戏吧。

不过，对他自己而言，也并没有什么损失。目前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痛快睡上一觉更能吸引他的了，因此……

“……我考虑一下。”

上官鸿信低声笑了，那神色又恢复了他们初见时的邪气。

“随时恭候大驾。”

他说。